YAMARYO

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厂荡「狂浪生」(2~3)

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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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 大少爷x戏子。

ps.戏曲和时代描写禁不起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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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其实那日入夜后,寒风瑟瑟,冷的人打哆嗦,可大堂里吹拉弹唱一刻也没停过,他站在戏台子后面,抬头只望见巍峨的透雕穹顶,那台子前挂着锦绣红帐,衬上如花似锦的丝绣,一左一右俩柄琉璃彩穗灯将灯影逼住,他师父说这灯儿放在以前,宫里才有这样的气派。


他听着,第一次跑这样的大台子,心里难免发怵,师父接着叮嘱他说座上的那些,全是大官儿,比起他们这样的身份来说就是人上人,一个也不能得罪,得变着法儿的让人看尽兴咯才行,说完还不够,伸手拧了拧他的腰,唱戏的手劲儿都大,那样的疼痛让他彻底清醒,可得忍着,不敢吭声,师父是为了他好,疼也是让他记得该记得的事儿,所以他好似若无其事,伸手摸了摸鬓角,有些紧张,这身略大的行头,师父穿过,师兄们也穿过,那布缎和头饰上的金玉点翠已经在这些年的辗转里,变得不甚牢固。


这时催场的跑过来喊着说:“快点快点,戏开了戏开了!”


他便急忙抬起头来,万丈霞光,从掀开的红帘里打昭出来,映在他年轻,秀丽,涂着腮红的脸上,台下一众茶客喝茶嗑瓜子抽烟,只见裙角掀花,又听到银锁叮当,帘后款款走来袅袅婷婷的黛玉,一双轻重有致的手捻起兰花,偏头拭泪,碎步蹁跹,柔靡又飘荡。


不等他开口唱什么,但因他身段曼妙,扮相柔美,眉宇之间的风情和忧愁都恰到好处,他年龄也与葬花时的黛玉差不了几分,于是此情此景恰如彼时彼刻,仿佛看到的真是一个如痴如狂的悲哀女人。


不该是给“好”的时候,可有一个叫好的,便带起了一群叫好的。


他这才琅琅开口,声儿也甜润:“绕绿堤,拂柳丝,穿过花径,听何处哀怨笛,风声送送…”


台上分明流转着哀怨与悲愁,可台下却是沸腾一片,如同开水烧透了仍架在火上烤,彩声不断,他走圆台,翻云手,如同莲步款款走在他们的手心里头,绚丽凄切也将他们感染,几个还穿着棉裙的女学生抹着眼泪给他扔手绢和荷包,那些物件不长眼的在他身边飞过,落在台子上,他一惊,随即又赶忙稳下来,凝神听着台侧咿咿呀呀的竹腔,嘴里溢出更饱含柔情的词儿来。


那一刻他心里是高兴的,他知道台下他师父也高兴,因为看客老爷们满意,鼓着掌叫好,气吞山河,好似他们要做不负他的宝玉一样。


高楼雅座上,跑堂的凑上去对一位身着暗花大马褂的老爷说了句什么,他约四五十岁,双目炯炯,庄重威严,好像年画上的将军,他听了跑堂的话,便呵问身边的少年说:“你上哪儿去了?”


“溜达了会儿,这闷。”少爷抬手喝茶,不以为然。


“放肆,在这种地方瞎跑什么?”老爷也押了口茶,骂到:“出去了几年回来人形儿都忘干净了?”


少爷努了努嘴,心里不屑,眼睛一翻,有恃无恐:“爹,您现在可管不着我了,我已经大了。”


咣当一下,少爷头顶吃痛,发现竟然是父亲抄起铜烟锅子给了他一下,接着又骂说:“少给我丢明家的人!”


明少挨不住痛,正欲开口,可一旁穿着紫绸提花大襟旗袍的女人倒是先一步拉住了老爷,那是明少的母亲,她也约有四十好几,可姿容华美,烫着齐耳卷发,一袭翠云裘外衬,使得她年轻又端庄,她劝老爷说儿子不懂事,得慢慢教,怎么能打人?


说着便关怀明少疼不疼,明少笑了笑心说还是母亲深明大义,便笑着说没事,然后又话锋一转,问说:“娘,您的钱包呢?”


“又要钱?”她虽是发问,可声音里透着溺爱,没有责怪儿子的意思。


“儿子到时候还您,算您借我的。”


不等老爷呵住,夫人已经把绣着明字的荷包给了出去,明少接过来掂了掂,分量足够包下这个戏园子了,可他一点也不小气,伸手就把绣着珍珠坠着流苏的荷包整个丢了下去,不差分毫,直接扔在了台上那戏子的脚边。


“诶!”母亲这下也没料到,发出一声惊呼


可他却心满意足了,拍了拍手,正得意洋洋。


“哎呦!”


咣当一声,头上又吃了一记铜烟锅子,回头对上父亲脸上怒目圆睁,不敢再放肆了,往椅子上一靠,眼睛看向下面的戏台子,那上面珍珠翡翠洋洋洒洒铺了一台子,他看着他在遍地繁华里回眸转身,头上那摇摇欲坠的钿花也不动声色的落下来一朵,台下人都沉迷黛玉芳华,而他不同,那颗抖落的珠花,除了他没有人发现。


戏散场了,歪歪扭扭一屋子的桌椅,下面星星点点满地的瓜壳果皮,师父给他找了面镜子卸妆,彩匣子前,他慢慢抹去原先勾画上的斑斓,红白皆退去后,他变回男儿身,柜子里拿出自己的布衫换上,他心想这一刻他与外面那些端茶送水的跑堂也瞧不出区别来了。


可这时候师父高高兴兴的走了进来,戏词师父和拉琴的师兄也跟在后面,无一不都笑吟吟,尤其是戏词师父,他一瞧见他便说:“我的小老板诶,你红了!”


师父和师兄都拿着银包,说台上的东西没敢拾完,得给人家园子老板留些当礼,师兄还说咱们班子终于要出红角儿了。


童扬哪敢应这恭维,谦虚说:“是师父教的好。”


“要不怎么说是京师呢,那有钱人出手是阔啊…”师父笑开了花,捧着俩包银子,道:“不过还是明家和吴家最大方。”


童扬看了看那俩个袋子,都绣着主人家的姓氏,黑缎底绣金丝的隶体明字,让他想起那位少爷,心说果然是好气派,不过这样也好,钱到手,可以给班子上上下下置身新衣服,年都过一半了,几个师弟还裹过去前几年的破棉絮…


戏词师父现在把他当宝了,好好夸了一番,然后又把功劳自己揽过去一大半,说要不是上台前是他先给他和明少爷牵了线,恐怕还拿不到那些银钱呢。


言辞神色里都透露着市侩和谄媚,童扬有些不舒服,他问师父:“咱们何时回去?”


“走了走了,正要走,雇的车前门候着呢。”师父高兴,笑意吟吟,换做以前,绝不可能用得起车,带多少东西都是师兄弟们一起扛回去,可今日却像翻了身一样,荣华富贵消享一番。


戏词师父还在滔滔不绝,拉着他说:“过几天,吴老爷府上夫人过寿,人今儿专门过来跟我说了,让你陪着去打打牌…”


“师父…”他一听这话就犯愁,下意识想让师父帮他推托,可师父听了这话,心下也明白他们这行身不由己,习惯了得趋炎附势,溜须拍马,看人脸色讨口饭吃,叹了口气道:“你忘了师父教你什么了?”


“三道九流,咱们梨园行最让人瞧不起,只有人赏咱们的,没有咱高声说话的份儿,懂吗?”


他不做声,可师兄却气愤,嘟囔着:“师弟以后唱红了…”


“唱红了也一样!人前显贵怎么着了?人后还是遭嫌!”师父说着背过手,捏紧了拳头,连带着将那银包也攥得更紧了,他说:“听师父的话,认钱不认人,才是真真儿的!”


戏词师父也点头称道,说这世道就这样儿,可师父回头瞪了他一样,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四人一齐出门去,门口碰到戏园子的老板,见他们来,上去拱手,笑着称道:“小童老板的戏真不错啊。”


师父谦恭,正要说什么,却见老板指了指门口那一摞刚收进来的水牌,笑呵呵地说道:“不知道哪位爷这么阔绰哟,出了十几个银元过来差我们给小童老板换大牌儿呢……”


师兄上去看了看,惊叹道:“真的呢师弟,好大的牌子啊…”他伸手摸了摸,上面真写着他师弟的名儿,这下他信了,心里开心,说压轴的那位角儿也没这本事。


“成啦成啦!”戏园子老板跟师父又作了一揖,看了眼那站在人后有些失神的小童老板,见他似乎还不懂得这其中滋味,便笑着又说了句:“小童老板啊,要红了。”


(三)

过几天后,童扬还是去了吴府,从西边他们住的大院儿,他故意没坐车,而是一个人去走走玩玩到了最东边的吴府,把师父给的钱省着,路过牌楼庙会时用它们买了块切糕吃,他赶紧整了整新做的一身长袍,朝府邸里看了一眼。


吴老爷府门口停着几俩洋车,门前也站着人,他心想这该是走正门进还是走侧门进,在石狮子后面望了一会儿,待一拨客迎进去了,才敢上前问了问门口的少年,说道烦请通告一声。


等人回应的空当儿,笔直的巷子口又拐进来一辆洋车,见有人站在路上,只顾按着喇叭,刺耳的声儿吓了童扬一跳,他连连往后退,给钢铁怪兽让开道来,可前几日下了雨巷子里本来就是一片泥泞,这不长眼的大家伙横冲过来,掀起一摊碎泥,污秽了他洁白的长袍下摆。


童扬吃惊,蹲下来赶紧用手搓抹,也不多说什么,骂人的心思也没有,光心疼衣服了,可车门就在他面前洞开,穿着皮鞋的男子下车来,一层阴影骤然拢聚在他面前。


“少爷,到了。”前面开车的司机也下来,绕过车子,绕过蹲在地上的人,径直走到少爷面前去,而少爷却看到了那个蜷成一团的身影。


这时那跑进去的看门少年才出来,原本是要找那位白衫公子,可一看到门口停着明府的车,立刻眼尖的跑上去迎接,说道:“明少爷您来了,老爷专门叮嘱我看着点,您里面请!”


童扬闻言,一愕,抬头见那西装笔挺的少爷,不是别人,正是那夜里他不小心冲撞的冤家,他正想躲开,可人家却先开口了,对那看门的说:“这位小童老板也同我一并进去。”


“可夫人吩咐说唱戏的不能从正门里进…”


“吴伯母好久没见我了,估计等不及了…”明少拉起站在一旁的人,懒得再和这磨磨唧唧的下人多费口舌,他侧头看了看那位恢复了男装的戏子,只见他还搞不清楚状况,任由自己拉着,也没有反抗。


俩人就大大方方的从正门进去了,一路走不停的有人上来招呼,皆叫他少爷,恭恭敬敬,然而等错开了身子,他们又不住的回头,窸窸窣窣地指点说,怎么明少跟唱戏的混到一起去了。


童扬这时才意识到问题所在,顿时过意不去,便道:“明少,您先去吧,别管我了,谢谢您帮忙带我进来。”


吴府上上下下张灯结彩,到处都贴着彩花剪纸,眼见着他要一路跟着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穿过回廊直到厅堂里去了,赶紧要停下步子,他走的时候师父告诉他可不敢随随便便去到人前,人家喊了才准露面。


“你不去么,见我伯父?”明少转过身来,看着他的长袍下还沾着污点,便说:“刚司机不长眼,弄脏你衣服,我进去让他们给你换身新的。”


“不。”见他转身欲加快步子,要来真的,童扬赶紧劝住,说道:“不必了……”


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也轮不到他这样放肆,衣服等会儿找个水池子洗一洗就成了,哪来的脸要人家的衣服,简直太荒谬了,他看着眼前的大少爷神色虽然轻松,可也没有故意作弄他的意思,见他一身洋服,像个新式学生,恐怕是不太明白他们行内的规矩。


童扬赶紧抽回手,拱手低头又道了一遍谢,然后寻到一条窄路,心想先去后院算了,于是转身迅速跑开了,留下大少爷站在原地,明凯看着他怎么也叫不回来的背影,心说何必这么拘束,人与人都该是一样的。


约莫到了晚上,便有一个丫鬟来后边找到童扬,在此之前他便在院子里待着,正月里天气可冷,他一个人转着圈默默戏词,比比动作,晃晃悠悠地暖着身子,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听到前面沸腾的人声渐平,小姑娘前来喊他,他才跟着人到前面去。


吴老爷有好几房夫人,作寿的是地位崇高的正妻,这女人闲散贯了没事做,刚好又有一堆同样寂寞深闺的姐妹,便商量着打牌。


见他进来,吴老爷端坐正堂,眼睛突然一亮,竟然起身亲自迎过来,亲切叫他:“小童老板!”


厅堂可不小,开阔的四边摆着几张梨木方桌,点着灯,熏着香,女人的脂粉味也飘在空气里,密密麻麻涌动着,快要溢出来一样,不仅如此那些穿金戴银的女人们还抽着烟,细若无骨的手上一边持着大烟袋,一边摸着雕花麻将。


夫人见自己的男人几乎失态,便嗤笑道:“哟我以为是谁呢,让老爷想了这么几天,还专门跑来跟我说能不能请人到家里来…”


童扬有些拘束,他不敢应谁,低着头不说话,只听吴老爷笑着跟夫人打哈哈:“小童老板可是……”


“是我朋友。”


暗中蓦然又插了一个声音进去,童扬循声望去,只见这昏暗的厅堂里居然还有个男人在,可那男人从角落里现形,瞧清了样子,又是那位让人琢磨不透的明少爷,他为何不跟那些客一般,席散了就走呢?


吴老爷原本就受制于夫人,一个女人即使与她的男人没了感情,可还是要顽固的守着最后一点尊严,她之所以步步紧逼,就是恨这个男人要别的女人,还要别的男人,可她也不敢深究,生怕最后男人真怒了,反过来不要她。


这时候明凯却站了出来,吴老爷松了口气,吴夫人也松了口气,只听他接着说:“人都是我领进来的,我说伯父好歹请了人家,那就是吴府的客,是客却一下午也没见到人影儿,奇了怪了。”


“是是是,是我考虑不周,人太多,忙忘了!”吴老爷暗中赞叹他这个侄子机灵懂事,便顺水推舟道:“怎么贤侄也认得童小老板。”


“三面之缘。”


“甚好甚好,我正怕童小老板拘束。”吴老也趁机占便宜,牵着人家的手,领着到了明凯面前,假惺惺道:“刚好你俩年纪也差不多,一桌子玩玩儿吧。”


他们俩人便坐下来,吴老爷也顺势坐下来,夫人们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有的只敢在心底不平,而有的则知道这位小童老板,前几天在锁春园唱了两出,她们随老爷去看,也被他扮相和腔调迷住,此时见他男装也俊秀,为人又沉默寡言,不由得心生喜欢。


夜渐渐深了,外面下了雨,吴老爷便说留人住下,可明凯却道他外面有车,可以送人回去。


童扬这时是真心生感激了,他最怕就是那位老爷得寸进尺要硬留他下住,这种事他见的多了,有些有钱人就好包小相公,他学艺时好几个师兄还没出科,就跟些不三不四的老爷啊公子啊混在一起去了,戏没唱几出,染上烟瘾了,嗓子也倒了,最后落得凄惨下场。


他忙依在明凯身边,恭恭敬敬的跟吴老爷说:“多谢吴老爷惦念,可明儿我还要跟着师父学戏,晚上还要登台,不能留在您这…”


吴老爷见几位夫人还在场,碍于情面也不好多做挽留,只得暗自扼腕,说道:“罢了罢了,明夜在下定前去捧场。”说完又转身拍了拍明凯的肩膀,嘱咐他慢点回去,路上小心,顺便向他父亲问好。


明凯一一应下来,他最会装乖,也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今天他本来不该插手,可总觉得这什么也不懂只会点头和摇头的戏子要是落在他这伯父手上,恐怕真是遭了大祸了,而且吴伯母从小待他就好,他也不想这女人再伤心,于是干脆出面,把主动权都捏在了自己手上。


他领着童扬走到门口,司机坐在车里已经睡过去了,童扬道谢,然后淋着雨就准备徒步回去。


“喂,上车。”明凯心想这人真迂腐极了,真跟戏词里扭捏的女人一样,什么身份什么规矩,难道下了雨还要分尊卑有别?


童扬没坐过那种车,傻站着,有些怕。


“麻烦死了!”大少爷恨不得能把这人变成个物件,拿在手上倒还方便些,他走上去把人连推带拉的扔进车里,伸手给了司机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说道:“开车!”


司机大梦初醒,应了俩声,呼啦啦的开动车子,悠悠驶出了巷子,雨幕里那洋车变成一个小小的盒子,像上妆时的木头匣子一样,可这样的匣子却能装三个人,而且跑的比黄包车还快。


童扬觉得新奇极了,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这东西。


“你住哪?”


“……”


“说话!”


“西街牌楼旁一个大院儿里。”


司机这才发现车上莫名多了一个人,扭头一看,当然认得少爷边上这个人是谁,他想起老爷前些日子说过的话,不准少爷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怎么今日明明是来给吴府的夫人贺寿,却把这戏子给拉上了车。


“少,少爷,您忘了老爷…”


明凯不等他说完便直接打断了,说道:“你不说,我不说,我爹就不知道,我爹要是知道了,你就给我卷铺盖滚蛋知道么?”


司机点头如求签,再也不敢说话了,车头一掉,乖乖的往西边去了。


童扬安静坐着,他秀长凤目,暗自探向身边的少爷,流连了片刻,越发觉得他不可思议,原本想问说为什么帮我,可又转念就觉得自己傻,他想起那日戏散了之后也看到了他们府上的银包,也许这公子与其他爱交戏子的公子哥们没区别,只是为了玩玩而已。


可明凯却说:“你最好躲着我伯父点。”


不等童扬说什么,他接着又说:“他看上你了知道不。”


童扬点头,心里难免暗生悲哀,他想这位老爷是将他看做女人还是男人呢?这么想着他不免轻叹口气,动静不大,却露出茬弱和不解风情的一面来,这样担惊受怕的样子,让明凯心生同情,他说道:“不过我可以帮你,伯父与家父是好友,我相信我的面子还是有点说法的。”


“谢谢你,明少。”


“我叫明凯。”他记得先前就说过了,在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可这人还是酸溜溜的喊他少爷,姿态放的极底:“你不必怕我,我帮你不是想怎么样,我就觉得看你看的顺眼知道么?”


“明少也没见过我几次吧…”


“三面还不够吗?”明凯说道:“第一面,你我在灯廊间遇到,第二面你我又在台上台下见到,第三面就是今天,你在车外我在车里。”


雨落在外面,滴滴答答敲打着窗户,车里的光景也是一人说,一人跟着想,发现确有其事,明凯又说:“我还记得你那场脑袋上掉了朵珠花下来。”


“没错。”童扬轻轻笑起来,想到那会儿他还心疼,可回去之后师父见那行头已经陈旧,便所幸买了一盒崭新的珠钗回来,用当晚他整来的银两,或许那身不知道多少人穿过的旧服,以后都用不着了。


“明儿你还要唱?”


“嗯。”


“那票可难买了…”明凯扶着下巴,正准备使唤司机说无论如何弄一张回来,童扬却从长衫里掏出了一张戏票,递给他:“您拿着吧,我真心谢您。”


车的确走了好一会儿,等到了西街牌楼下,巷子里已经没有人了,可雨还是没停,童扬下了车,朝明凯和司机都点头致谢,白衣的少年转身要走,衣袂却被吹得侧翻,在淡烟急雨之中,明凯喊住他,又给他一把伞。


一把很好的伞,撑开来,翠竹骨,三十六条,长柄油布面,不知道是哪家老字号做的,伞抵抗着四方雨幕,童扬再不是落难的淋雨人了,他心里反复默着这位少爷的名字。


明凯。明凯。不仅展露笑意,感激之中展露柔情。


明凯在车檐下也笑起来,挥挥手说:“再见。”


有些依依。目送他渐渐消失在雨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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